土家族民間信仰與文化——巫師崇拜（二）

　　民族遷徙歌。這部分擺手歌反映了土家族祖先遷徙的歷史史影。土家族祖先從很遠的地方來到湘西，有的從十迷洞上來，有的從十排樓上來，有的從十八坪上來，有的從黑那巴來，尋找適宜耕種居住的安身之地。祖先們越過千山萬水，穿過無數(shù)急流險灘，終于來到了山清水秀的湘西大地。民族遷徙歌是土家族無字的歷史，由土老師口口相傳，起到了對土家族后代進行歷史教育，增強他們的民族意識的作用，同時，還起到了宣傳祖先留下的民族道德風尚的作用。
　　農(nóng)事生產(chǎn)歌。這部分擺手歌表現(xiàn)了土家族一年四季的農(nóng)事活動和其他門類的勞動。一年四季的農(nóng)事包括砍竹、燒火、挖地、下種、栽秧、鋤草、薅田、吃新、秋收、冬耕等；其他勞動包括打鐵、鑄鏵、績麻、紡紗、織布等。這部分歌起到了傳授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知識，教育后人熱愛勞動、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作用。這部分歌較為普及，土老師唱，一般群眾也唱。
　　英雄故事歌。這部分擺手歌是關于土家族歷史上英雄人物的傳說歌。歌中所唱，既有遠古祖先八部大王的英雄業(yè)績，也有近代機智人物與土司的斗智斗勇；既有發(fā)明土家族織錦的女子的哀怨故事，也有保護土家兒女的女神阿密婆婆的曲折經(jīng)歷，等等。
　　(4)茅古斯。茅古斯是祈年求育的原始巫劇，在舍巴日祭禮中演出，突出了該祭禮的主題。如果說，舍巴日祭禮中的跳擺手舞屬群眾性的活動，那么，演茅古斯則屬“專業(yè)”性的活動了。當擺手舞跳到一定的時候，就要演出茅古斯了。演茅古斯的人一出場，跳擺手舞的群眾就退至場外，成為觀眾。茅古斯演出者扮飾成若干扎稻草、頭系五根草辮的“毛人”，其中一個年紀大的叫“papuka”，即老公公之意，他是茅古斯中的主角。應該說，茅古斯是比較原始、簡單的戲劇，但由于在長期的傳承中不斷融進了新內(nèi)容，所以它所反映的歷史生活的跨度比較長，既有狩獵生活的場面，也有土司時期生活的再現(xiàn)。茅古斯的表演者要表演打獵、生產(chǎn)、掃堂、釣魚、接新姑娘、舞神棒等內(nèi)容，這些內(nèi)容表達的基本主題可概括為兩個方面，求豐收與求生育。
　　求豐收。這是茅古斯最突出的主題，在《過年》與《做陽春》兩個場面中得到最為充分的表現(xiàn)。
　　《過年》演出前，各寨各戶湊集粑粑、豆腐、豬肉等放在擺手掌，供茅古斯過年食用。茅古斯入場后，打三個圈，然后分別站在土王廟前兩邊，廟內(nèi)一人發(fā)問，茅古斯在外面作答。問答的內(nèi)容是：
　　“從哪里來？”
　　“從大山里來的。”
　　“大家都回來了？”
　　“都回來了。”
　　“你們共有幾個人？”
　　“我們有八個人。”
　　然后，廟內(nèi)發(fā)問者走出來，按次序一個個點數(shù)。點完后，茅古斯手拿掃帚，作掃地狀。一進一出，邊掃邊講：把不干凈的東西掃出去，把包谷小米掃進來。掃完后，茅古斯跪在土王廟前吃年飯。飯后，發(fā)問者對茅古斯講：“要發(fā)狠生產(chǎn)，不偷懶，不要亂跑。”言畢即結束這一場。這是過年生活片斷的再現(xiàn)，其掃地的活動表現(xiàn)了土家人對豐年的祈求。
　　《做陽春》開始時，茅古斯蜂擁入場，至擺手掌前一桌子邊。桌邊有虎皮墊座的土王寶殿。廟內(nèi)有人問，茅古斯在外面作答，問答的內(nèi)容是：
　　“你們從哪里來？”
　　“從龍山比來庫來的。”
　　“你們睡在什么地方？”
　　“在樹腳下睡。”
　　“你們吃的是什么？”
　　“吃的是巖頭子子，是硬硬的，
　　“吃的是棕樹子子，是糙糙的。”
　　“你們喝的是什么？”
　　“喝的是涼水。”
　　“你們穿的是什么？”
　　“穿的是棕樹葉葉。”
　　“已經(jīng)過了年，得了一年，準備做陽春了，你們來做什么？”
　　“我們到土王這里來，是要點棉花地種。”
　　“你們來這么多人，誰是老頭？”
　　這時，所有的茅古斯都爭說自己是老頭。最后，一位老人手拿掃帚，從茅古斯中走出來，他是真正的papuka。土王在廟里說：“老公公，老公公，我們這里瘟氣、濕氣重，你掃一下吧！”于是，老公公作掃地狀，進而復出，邊掃邊講：“瘟氣、濕氣，鳥神野鬼……掃出去，包谷坨坨有水牛那樣大，小米刁刁有牛纜索那樣長，谷子刁刁像馬尾，都掃到土王面前來”。掃完地，茅古斯聚在一起作砍柴、燒山、揀火渣、挖土等動作。這一場面中，又出現(xiàn)了掃地的動作，與《過年》一場意義完全一樣。茅古斯所做各種勞動動作，表達了土家族人民在新的一年里要以自己辛勤的勞動去獲取豐收的愿望。
　　此外，《趕肉》、《捉魚》兩場則反映了土家族對漁獵豐收的祈望。如《趕肉》一場。“肉”指野獸，以肉直接稱呼野獸，說明土家族祖先曾以獸肉為主食，打獵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果腹。這一場開始時，茅古斯入場。廟內(nèi)一人發(fā)問，茅古斯中的長者答話。一問一答的內(nèi)容如下：
　　“老公公，老公公，你們來做什么？”
　　“一年過了，沒有肉吃，來這里趕點肉，又為向王朝貢。”
　　“要好好敬梅山神才打得到。”
　　“好，好！”
　　老公公手執(zhí)香紙，邊燒邊請梅山神：
　　“東路梅山神，南路梅山神……”
　　敬神時，一小丑模樣的人出場，小丑名日“古婁斯”。他也假裝打獵，走至老公公面前，也學老公公的樣子敬梅山神。敬畢，老公公牽著一個小孩去打獵。這時，一小孩翻穿皮褂，扮野獸躲于荊棘叢中，茅古斯四處尋找，發(fā)現(xiàn)足跡跟蹤追趕，攆數(shù)圈，放一炮，捉住穿獸皮的小孩，剝下獸皮，叫小孩去賣。古婁斯又假裝買獸皮的人，將小孩手中的獸皮翻上翻下，口講價錢，結果將獸皮搶跑。茅古斯群起追趕，終無獲，大罵而散。莊嚴的祭神巫劇加入小丑的角色，平添了幾分滑稽、幽默的色彩，這也是為了滿足觀眾的需要。
　　求繁衍。這是茅古斯另一重要主題，主要是通過《接新娘》和《舞神棒》等場面來表達的。如《舞神棒》一場。神棒為直徑約2.5公分、長約100公分的木棒，上面裹以茅草，由茅古斯夾在胯下，是為男性生殖器。表演時，茅古斯手握木棒，作“打露水”、“撬天”等動作。此種象征性交的動作，在光天化日之下演出，并不避諱，男女老少均可觀看，連姑娘都不回避，因為其用意不在展示下流的動作，而在于表達求生殖繁衍的非常嚴肅的主題。而且，在表演時，不孕婦女甚至要用手去摸茅古斯胯下那根生殖棒，據(jù)說由此可懷孕。這實際上是男根生殖崇拜的表現(xiàn)，人們相信男根具有生殖力量，婦女摸男根便可獲得生殖力從而懷孕。
　　2．服司妥。服司妥是以戶為單位舉行的大型巫祀活動。“服司妥”是土家語，意為祭祖還愿，即戶主曾為消災驅邪或求子向神許愿，遂愿后即舉行巫祀酬神祭神活動。服司妥一般要舉行3天。其巫祀儀式有：
　　(1)報家先。這是服司妥巫祀的第一項儀式。報家先，即敬告戶主家辭世的先祖。其意義在于，請戶主的祖先神出來接待下面即將請的各位鬼神，帶他們?nèi)宋?、上席、司事、回程等。在堂屋神龕下的大方案上擺上祭家先的杯盤碗盞，左右兩邊還要擺4個杯子，以供家先的隨從人員使用。放于桌上的祭品為一只公雞。舉行儀式時，土老師對戶主家先唱神歌，大意是請家先回來喝酒，招待各路鬼神，以保佑子孫，躲過災禍。
　　(2)安正堂。安正堂在第二天早上舉行。安正堂，又稱“正月堂”，“月”為土家語鬼神之意，“堂”為祭壇。正月堂，即為正神設祭壇。為正神設的祭壇在神龕前的大方桌上。桌上放一簸箕，將4個紙剪的菩薩用竹子夾住，插在簸箕上。紙剪菩薩的做法是，將黃色毛邊紙（稱裹腳紙）對折，如人形。夾紙菩薩的竹子的長度規(guī)定為一手肘長加一巴掌。
　　兩邊還要插正堂菩薩的護衛(wèi)，稱旗長。夾護衛(wèi)的竹子略長，護衛(wèi)只扯成正堂菩薩的半邊形。大方桌中間擺四個大碗，供奉四位大神。兩邊按左七右八擺上酒杯，以供奉諸位旗長。
　　安正堂要殺牛或豬，而且要祭“全牲”，即在碗中擺上牛或豬的各個器官的少許，以代表整頭?；蜇i。放置時，雜碎在下，肉片在上，稱“天蓋地”，一般只放兩片肉。從土老師的唱詞來看，安正堂所請正神主要有：王太公、洞庭侯主太、龍頭帶管三所、巴沙老母。請完諸神后是頌神，贊頌各位神的功績以討好他們。接下去是勸酒、托夢等項目。最后，是撤正堂，由土老師取下紙菩薩點燃，傳給茶婆婆，再由茶婆婆傳給坐在火鋪房的主人，至此，紙菩薩始終在燃燒。一并燒掉的還有敬菩薩的紙錢。
　　(3)三月堂。三月堂敬梅山神。梅山神為土家族的獵神，一說梅山神為女神，一說梅山神為狗。敬梅山神的祭壇安在屋外院壩中，一張大方桌，桌上放三個碗，碗中倒放三個杯子。按左三右四放酒杯，以敬梅山神的侍從。
　　儀式開始，土老師在院子里吹牛角，茶婆婆則在屋里使勁擂擂缽。俗語說：“老司天坪吹牛角，茶婆婆里頭擂擂缽。”有時，土老師還與茶婆婆調(diào)笑，說：“擂缽破了我不管，擂桿斷了要你賠。”在此，擂桿象征男性生殖器，擂缽象征女性生殖器，擂擂缽象征性交。由此也可見，敬梅山神，有祈子之意。祈子所敬梅山神應為女神。
　　(4)七月堂。七月堂又稱七姊妹堂。七姊妹是生育之神。敬七姊妹多淫穢之辭，其意在于以丑話挑逗七姊妹，促成其交媾，以便賜子人間。屬于性巫術祈子儀式之類。
　　3．解邪。解邪是解除邪魔纏身的祭祀巫術。久病不愈、精神恍惚、災禍降臨、遇事不順等，都要請土老師用牲畜祭祀某個神靈，占卜作法，以解除疾病和災厄。解邪所用犧牲不用大牲口牛，只用羊。但祭祀所用之羊，不能用刀殺死，而是用尖竹桿捅進羊嘴，見血方止，接著由幫忙的下手將羊摔死，然后用作祭祀。解邪又有各種儀式，采用哪種儀式，往往要視所解之邪的具體情況或輕重程度而定。
　　(1)上天刀，又稱上刀梯。將36把鋒利的刀成對捆在一根楓香樹筒上，作成梯子狀，然后將楓香樹插在一個大磨盤上，再用三根毛纜索系在樹筒頂上，從三個方向斜拉下來固定在地上，這樣就將天梯固定牢了。上刀梯時，土老師要手扶刀把，赤腳踩在刀鋒上，腳板與刀鋒平行，一級一級上到頂。上刀梯時，土老師帶著牛角等法器，背一只三四十斤的活羊，土老師還要用嘴咬住羊的嘴。上到頂部，土老師摔下羊，吹牛角，然后用腹部頂在頂部的獨腳凳上，四肢騰空，作“老鷹展翅”、“倒掛金鉤”等動作。下刀梯時，要換到另一邊。有時，還愿者還要跟隨土老師上刀梯。
　　土老師摔下的羊，由下面幫忙的接住，用利刀將羊頭砍下，裝入罐中，埋掉，俗謂“替尸打陽”，羊肉則由眾人平分帶回家去煮食。
　　刀梯，實際上是天梯的象征。土老師借助于天梯，能與天上的神靈溝通，求得法力以驅除邪魔。天梯之所以用刀做成，是要顯示上天之不易，同時，也是對上天之人的誠意的一種考驗形式。
　　(2)贖魂打胎。小孩體弱多病，無精打彩，被認為是“失魂走胎”了，即他的魂已轉入某孕婦的胎兒身上去了。那個胎兒一生下，他就會即刻死去。所以要請土老師作法將別人的胎兒打下，不讓胎兒正常出生，這樣，小孩就可以病愈，恢復健康。打胎巫術僅用于三至四歲的小孩。
　　具體操作程序是：置一長凳，凳上放一碗香米，米中放一個蛋、五個杯子、刀頭、齋粑豆腐、紙錢、油香。土老司請神畢，便捉魂，將“魂”及病兒的腳指甲、手指甲用紙包好，再與蛋一起埋入火坑一角，用釘子釘，這就是所謂打胎。蛋象征著胎，病兒的指甲則是病兒的替代者，將蛋和病兒指甲放在一起用釘子釘，則象征著打掉附上了病兒魂的胎兒。土老師邊釘邊念：釘龍鳳胎、牛胎馬胎、六畜之胎。釘上釘子的蛋包任其在火坑中燒毀，有的燒三五天，有的燒五六天，直到雞蛋燒完了，胎也就意味著打掉了。
　　(3)架橋。橋，本來是溝通道路的建筑物。巫術中的橋，則是幫助人們渡過關煞的工具，是一種象征物。在巫術中，橋能幫助人們渡過的關煞，有生命關、斷子關等。生命關，即小兒不能健康地長成人，稱作“斷橋觀”。架橋，即意味著為其架起接通生命線的橋梁。斷子關，即婦女不孕，被認為是斷了生育的橋梁，接通之后即能暢通，婦女便能懷孕生子?？傊?，橋在巫術中是接通生命之路的神物，巫術中的架橋，都與生命有關。土老師的架橋巫術有多種形式，如搭七板橋、十二板橋、天橋等等。
　　4．祈雨巫術。遇天旱，農(nóng)作物缺雨，土老師都要作法祈雨。山區(qū)多洞，土家俗信掌管雨水的龍住在山洞里，所以有“打洞祈雨”巫術。打洞祈雨時，土老師捉一條小花蛇，用竹條將它趕進山洞，俗謂捉龍歸洞。人們相信，龍歸洞后就能興云布雨。待小花蛇鉆進某個山洞之后，土老師便要人們每人背一桶水，挑一擔牲畜屎倒入洞中，然后殺一條狗，以行祭祀，俗稱“壓龍”。這是對“龍”采取恩威并重的方法來求龍興云布雨。以狗作祭祀，是施恩于龍，倒牲畜屎，是施以厲害，以穢氣熏龍。過去土家族非常相信這種祈雨術，認為舉行該巫術祭祀儀式后，即刻便會下雨。
　　如今，在土家族地區(qū)，土老師極少見。這是一種歷史的必然，因為土老師所代表的畢竟是一種愚昧落后的文化現(xiàn)象。但是．土老師在土家族歷史上所起的一定作用卻也是不能否定的。
　　土老師是土家族歷史、文藝、民俗等傳統(tǒng)文化的傳播者和保存者，正是靠了他們的代代相傳，土家族這一沒有文字的民族的許多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才得以傳承至今。土老師在行巫術治病的同時，也兼用一些中草藥療法，有一定中醫(yī)學知識，他們確能滿足過去時代缺醫(yī)少藥的土家人的一定需要，但，這絕不能作過多肯定，因為土老師的“治病”之法畢竟多是封建迷信那一套，與醫(yī)學特別是現(xiàn)代醫(yī)學是水火不相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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